闻章·有件事忘了跟你说｜非刀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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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样子

写字，也如女人做鞋袜。

巧女人自己起样子，独出心裁，这样弄，那样弄，怎么弄怎么好看。

拙老婆则弄不成，只好找巧女：“把样子替给我一张可好？”民间把这叫“替”，这“替”字也真好。

拙老婆于是照着巧女的样子去做，做来做去做不来，做来也不是。

国画论

一位朋友对我说：“国画不是人人可以画的，要想画得好，自己先做得起画中人。”

之前，关于中国画，我想过很多，如今有他这一句话，够了。

保卫

松树苗刚出土的时候，跟蒿子无异，好像还没有蒿子高，也没有蒿子旺，但长着长着就不一样了，蒿子自是蒿子，松树自是松树。松柏之所以是松柏，在于有松柏之志，而蒿子没有，蒿子只甘心做蒿子。

那天韩羽先生跟我说，他自己也不清楚，现在回头来看，的确有一个东西贯穿一生。这东西如草蛇灰线，或隐或显，根本没在意它，但到时候却能够坚守它。他就被这个东西支配了一生。所谓他的“狡黠”也好，“自私”也好，说穿了，是为了保卫这个东西别受伤害，这个东西就是他的艺术创作。

韩羽先生有可保卫的东西，别人也有，人人有。分别在于，你保卫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东西分层次，好多层次，上至圣贤下至无赖，都是由这个东西决定的。有的人在保卫摩尼珠，有的人在保卫屎壳螂。

非刀之刀

初习字时，因为裁纸，被一朋友见到。朋友说：“耶，你这是在杀纸！”一个“杀”字，让我羞愧无地。

我用的是一把铁刀。后来知道做文事，应远离刀刃。纸要裁，该用竹刀木刀。竹刀木刀，虽有刀名，却已不是刀，而是做文事的一件工具，只见其郑重与温良。

刀虽外在，映射的却是心。

藕

我画了两根藕，题道：“夏日到这里来看莲花。”

这样，藕就不是一个固定的藕了，而是活在时间里的一个生命体，具有着过去现在和将来。

莲蓬

一个朋友索画，我画了三枝莲蓬给他。他说，其实我想的是莲花。我说我知道你想的莲花，你看题跋。他一看，笑了。

我题的是：“过去是莲花，未来也是莲花。”

东风恶

重庆奉节倚斗门那个地方，张文新看到一丛黄花可以入画，但此时天近黄昏，光线暗了，只好明天来画。

翌日早晨，张文新再来看那花，早已是“东风一夜来，遍地花狼藉”。

他感慨万千，最后把狼藉画了下来。

花是好的，无奈东风恶。

文章摘自闻章先生著《有件事忘了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