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农弟子罗聘,绘《鬼趣图》发泄不忿,用夸张手法表现怪谲世界
导语:他是扬州八怪之一,他拜扬州八怪之一金农为师。金农评价他:“笔端聪明,无毫末之舛”。他的许多作品似金农,但在用笔却比金农厚重,造型更为准确。他一生未做官,好游历。人物、佛像、山水、花果、梅、兰皆画得精妙。
罗聘,号两峰,“扬州八怪”之一,闻名于画鬼。自云“凡有人处皆有鬼,鬼所聚集,常在人烟密簇处,僻地旷野,所见殊稀”。
他所作《鬼趣图》最为人所熟知,罗聘画鬼,其实是画人之常情、世间百态。因而他被称为“五分人才,五分鬼才”。
人生都作画图看
罗聘才学惊人,却终生布衣,半世饥寒,深能体贴民众疾苦,不满黑暗现实,慨叹“此间干净无多地”,借鬼魅发泄胸中块垒。
罗聘,扬州八怪之一,字遯夫,号两峰,又号衣云、花之寺僧、金牛山人、师莲老人等。祖籍安徽歙县,其先辈迁居扬州。父亲罗愚溪在罗聘周岁时去世,虽童年孤苦但他聪明勤奋,受 “天下第一等好事,便是读书”之风的影响,罗聘20来岁就在诗画方面崭露头角了。
21岁时他和方婉仪结婚。方婉仪是广东布政使方愿瑛的孙女,国子学生方宝俭的女儿。她习诗书,明礼度,擅长诗画,与罗聘志同道合。
乾隆二十二年,25岁的罗聘在妻子的鼓励下以诗为礼,正式拜金农为师成为金农日后最得意的弟子。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两封金农致罗聘的信札,从信上的内容看,金农在让罗聘为自己代笔的同时,会指出罗聘前次作品中的错误和败笔,言语中肯,循循善诱,在画面构图、设色等方面给予指点。
对于金农的谆谆教导,罗聘回报以至诚的孝道。罗聘拜入金农门下时,金农的妻子已经去世,其生活起居多由罗聘照料,一直到金农去世,也是罗聘为其治丧下葬。
更难能可贵的是,经济并不宽裕的罗聘,往返大江南北,收集金农散失的诗稿,结集出版《冬心先生续集》,使金农的著作得以传于后世,对恩师尽心尽力,若非重情之人怎能如此。
金农死后,罗聘入京卖画,大名鼎鼎的《鬼趣图》便是罗聘那时创作的。在创作了《鬼趣图》后罗聘名声鹊起,这自然会招来部分人的嫉恨,所以当时罗聘的老乡、大盐商出身的程晋芳劝他:“斯图即奇特,洗手勿轻试。”于是听劝的罗聘就打点行头,南下回乡。
乾隆四十四年,罗聘第二次进京。重病缠身的方婉仪,依然支持罗聘北上追求绘画事业,以至于一别成了永诀。方婉仪的死,给了罗聘极大的打击,此后的20年里,他发奋作画,勤读佛经,并再未续弦。
罗聘不善理财,又喜欢交友、收藏,一生没有积蓄,以至于1798年病倒在北京,无钱返乡,百般无奈时,他亲手抄录了妻子写的一首诗,送给一名当朝显贵,希望能博得他的一点施舍,但伸手援助者却寥寥。罗聘本来受金农佛教思想的影响很深,此时对世事更淡漠了,“人生都作画图看”。在京不到一年,他凄凉地回到扬州。
10年后,年近花甲的罗聘三上京城。这时,他已是画界知名的大师了。收入多了,他的豪兴也随之而生,游名胜,买古董,挥金如土。8年后,他带着小儿子准备回乡时,居然又没了路费!有人知道他要回乡,便上门来讨债,罗聘只好卖衣服,但衣服卖尽了,债务还偿不清!直到嘉庆三年,扬州一位做盐运使的朋友闻讯,才资助罗聘的大儿子赶到京城,把父亲和弟弟接回扬州。
回到扬州的第二年与世长辞,享年67岁。
鬼才罗聘笔下的小鬼们
在古代没有言论自由权,对于文人而言写文章、画画也都有所掣肘,既然有些内心的不平难以直接入画,那么以鬼代人来表达心中所想便成了最佳方式。
从1771年到罗聘去世的28年里,他先后3次上京,这直接导致了罗聘晚年艺术风格的捩转,形成了不同于“扬州八怪”其他人的新画风。
罗聘在二次上京逗留的一年半时间里,作品从以往的“率汰三二笔”的减法绘画布局开始向全景花卉过渡,气势逐渐走向宏大。罗聘第三次上京时,荣幸地参加了嘉庆元年著名的“千叟宴”,其精湛的绘画技艺轰动了京城,可谓罗聘一生中艺术的顶峰。
时人好奇罗聘怎会将鬼画得如此生动?其实,在他笔下鬼和人如此相似,富有的鬼飞扬跋扈贫穷的鬼低眉顺眼。那些在世为人的情爱与世俗化成鬼后未减半分。
在罗聘画的鬼中,最著名的就是《鬼趣图》了,这套作品共有八幅,前六幅画贪鬼、酒鬼、色鬼、凶残鬼、欺诈鬼和鬼奴才,第七幅则绘荒丘萧林,两具白骨私语,末幅则画众鬼在黄泉路上。罗聘用夸张的手法表现了一个奇异怪谲的鬼怪世界。
在似隐似现的烟雾中,大小胖瘦各不相同的“鬼”正在做着自己的事情,他们中有的在步行,有的则在交谈,甚至我们还能找到赏花饮酒的雅“鬼”。虽然他们虚无缥缈但神情动态却又如此真实的出现在了画中。
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鬼怪们到了罗聘的笔下倒像是和平常人没啥分别了似的,而这也正是罗聘画“鬼”的初衷——用看似虚假的“鬼怪”讽刺现实世界里的人与事。
《子不语》的作者袁枚更是写到“我篆鬼怪书,号称《子不语》,见君画鬼图,方知鬼如许!知此趣者谁?其惟吾与你。”
显然很欣赏罗聘笔下的鬼怪,并视他为知己。袁枚同时还在《鬼趣图》上题道:“画女须画美,不美城不倾;画鬼须画丑,不丑不惊人;美丑相轮回,造化为丹青。”一时间,不少文人士大夫为罗聘的画写诗、题跋,对他评价很高。以致现在的《鬼趣图》上还有一百余位文人骚客留下的诗文。
无所不工的大师
虽然罗聘画了很多鬼,但不要以为他除了画鬼啥也不会。其实罗聘是扬州八怪中技艺全面、题材广泛、功力深厚、风格独特、影响深远的一位职业画师。
罗聘好学无倦,才艺出众,所画题材广泛,兼擅人物肖像、鬼神佛道、山水花卉等。作画大胆而细心,金农说他“笔端聪明,无毫末之舛。”秦祖永将其作品奉为“神品”,认为“笔情古逸,思致渊雅,深得冬心翁神髓。”他和妻子方婉贞(白莲)、儿子允绍、允缵都善于画梅,时人称为“罗家梅派”。
《醉钟馗图》
以漫画的手法,描绘出一幅扑朔迷离、奇异怪谲的鬼怪世界,借以讽刺社会现实。有人将此图比作蒲松龄的《聊斋志异》,称它们都是用“以鬼喻人”的手法来讽诲世事。
《净名居士像》
广颐阔腮、双目微启、笼袖伏案,作沉思状。其造型与早期维摩诘造像之秀骨清像不类,而具儒士风度。衣纹以铁线描出之,根雕几案则用焦墨精心勾皴,紧劲奇峭得之于陈老莲,雍容则更胜一筹。
《山鬼图》
不同于张渥《九歌》中的半裸野女形象,而是一位仪态万千的秀美女子,若不是身上绘有薜荔,身后随有猛虎,几乎被认为是一位大家闺秀。 中人物用线细柔,比例恰当,设色清雅。猛虎以细笔淡墨勾毛,浓墨点花纹, 多呈古拙雅趣。人兽之间一柔美一强健,对比强烈。
《蕉月凝香》
构图平稳,错落有致,用笔粗细转折,精妙之极。淡墨写衣服的衬衣和土裙,但领边、大带,则用浓墨勾出。衣纹线条浅淡却不失坚劲有力,取兰叶描,简洁飘逸。芭蕉极尽渲刷扫描点画之趣,浓淡干湿并重。整个画面体现一种疏淡雅洁的格调和一种浑然天成的大雅之境。
《秋兰文石图》
构图简单,怪石以焦墨勾出,通体以墨彩晕染,厚重凝炼。秋兰则舍弃了当时所盛行的水墨撇写之法,而以双钩白描绘出,略施淡墨,写出兰丛繁茂之貌,以浓墨点提花心及地面野菜。兰之高洁晶莹与石之坚实沉稳形成鲜明对照,使画面自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灵动之感。
《香雪海图》
树干虬曲,用书法笔意画出,梅花先以墨笔圈法写轮廓,复用色点染,花蕊则圈画点染,清冷出尘。画面浓墨、淡墨、干笔、湿笔并用,虚处空旷无际,实处密不透风,意境深远。纵观画面,整体构图稳定,法度严谨,一派大家风范,甚得“罗家梅派”之韵。
结语:
罗聘第三次上京的8年里,创作了大量的绘画作品,这些创作已经不同于“扬州八怪”其他人的风格。
布局上,画面不再有大段的长题,有时会出现冷款,绘画构图的整体性被突出;
形式上,从整齐划一的庄严凝重过渡到了穿插交错的动中求静、寓杂多于统一的和谐;
用笔上,从行笔生涩稚拙变为酣畅淋漓、变动不拘;
意境上,从“诗中有画”转向了“画中有诗”,突出了绘画自身的美学价值。
罗聘晚年的变法成功,意味着“扬州八怪”这个艺术流派的终结,这是一个戏剧性的结局,也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罗聘对后世影响极大,任伯年、吴待秋、溥儒等人的人物城市山林画、人物山水画均源于罗聘的创作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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