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瓷器开启“修仙模式”会怎么样？

2017年一只明嘉靖五彩鱼藻纹盖罐以2.13亿港元天价成交，令嘉靖瓷再掀热潮。一时间，这种华美艳丽的明代艺术风格进入大家视野，人们不禁好奇永宣雄健、成化清新，为何至嘉靖明代制瓷画风突然转变？这种繁缛艳丽的纹饰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

明嘉靖 五彩鱼藻纹盖罐 佳士得香港2017年拍2.13亿港元成交

“狂热修仙道士”朱宗熜

明朝历代皇帝都与道教有着不解之缘，太祖朱元璋曾与道士周颠仙形如兄弟，在周颠仙去世后，他以皇帝之尊亲撰《周颠仙人传》以纪其事。永乐皇帝是依靠道士姚广孝出谋划策，从侄儿建文帝手中夺得帝位，之后的正统、成化、弘治、正德等朝皇帝，都有不同程度的尊道，但嘉靖帝时，明代尊道才真正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嘉靖皇帝尤为信奉道教，他执政期间御窑烧瓷约百万，其中具有道教色彩的瓷器，占有相当大的份额。《明史·食货志》记载：“三十七年遣官之江西，造内殿醮坛瓷器三万。”斋醮简单来说就是道家法事，大家在电视剧中见到那些穿着法衣道袍的人，手拿法器跳大仙，其实就是在做斋醮，而能为此事烧制如此多的瓷器，可见道教对嘉靖帝影响有多大，此一朝瓷器的道教色彩又何其浓重。

明世宗朱宗熜（1507-1567）

为何嘉靖帝会对道家如此推崇？

一是因为他小时候生活于湖北一带，当时那儿崇鬼神、敬先祖风俗极盛，自然而然对之产生了影响；二是嘉靖帝从小体弱，常患病，而道教所宣扬的修身健体、长生不老的思想，在一个常年患病的人来看是很有实用价值的 ，以嘉靖的体质能在位45年，一定程度上也与其重视道教养生之法有关。

明嘉靖 青花三羊纹碗

故宫博物院藏

嘉靖自己信道教，要求着臣民也必须信道教。一般举行道教斋醮时要写“青词”，作为呈献给上天的奏章祝文，在当时若谁写的青词够好，嘉靖帝就给他升官，于是乎明嘉靖时期出现了一大批“青词宰相”，即青词写得好被提拔到内阁位子上的人，里面包括严讷、李春芳、郭朴及大奸臣严嵩等。

词写得好就能升官，与之相反，若臣子不尊道就会被降职。当时嘉靖要求大臣上朝时都像自己一样，头上戴道教的“香叶冠”，有朝臣死活不愿，就被嘉靖贬了。由此可见，嘉靖帝这个道教徒是多么狂热……

明嘉靖 青花里龙凤外鱼藻纹卧足碗

故宫博物院藏

嘉靖瓷上”仙风道骨”

器以载道，一代帝王的喜好，自然能通过流转于手边的器物体现出来。嘉靖对道教的尊崇，也让此朝瓷器沾染上浓浓的修仙气息，且体现在方方面面。

五彩&五行

明代在正德之前的社会风气还是比较朴素的，与之相适应的艺术品也是朴素的，但是在进入嘉靖朝后世风日变，瓷器开始变得装饰繁缛，色彩艳丽，饱和度极高的五彩成为这一时期鲜明的特征。

明嘉靖 五彩鱼藻纹盖罐

故宫博物院藏

嘉靖朝五彩瓷器既有青花五彩，亦有纯釉上五彩，二者并重。通常来讲，五彩中的白、红、绿、黑及黄五种颜色，分别代表的是金、火、木、水、土这道之五行。此时宫中设斋醮时，坛内也会悬挂许多五彩旗。

我们细观嘉靖五彩鱼藻纹盖罐，其避免黄吃红、精准控温的制瓷工艺是一绝，大大小小红鲤鱼畅游于荷莲、水草和浮萍间，不止在色彩上契合了道教五行，在纹样上也映照了庄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安时处顺的道家思想，真是精妙。

明嘉靖 青花鱼莲纹碗

故宫博物院藏

明嘉靖 青花人物碗

故宫博物院藏

描金&长生

黄金在古代也是很稀缺的资源，但嘉靖时期宫廷日用器、陈设器中，描金的却是很多，比如巩红描金、紫地描金等，这其实也与嘉靖崇道有关。

当时宫中常有道士办法事，道士们不遗余力地夸大金器的作用，说用金器盛放食物，招神仙下凡的机率会更大，“饮金”能长生……嘉靖帝信以为真，就下旨烧造了许多描金器，若你要问为什么不直接用金器？因为没有那么多金子……

明嘉靖 描金花卉纹碗

故宫博物院藏

明嘉靖 五彩加金蓝地凸花蒜头瓶

故宫博物院藏

云鹤&羽士

“鹤鸣九皋，声闻于天。”鹤在古代象征着道骨仙风、吉祥长寿，它在道教中是仙的化身，因而道士也称为羽士，道士的服装称为“鹤氅”，连道士做法时行走的姿态也与鹤步十分相似，为“云行鹤游”。

嘉靖帝极爱仙鹤，我们从他所修建的“治世玄岳”牌坊就能看出，上面雕有仙鹤48只，寓意为其48岁生辰祝寿，鹤是里面最多的图案，想是嘉靖望向仙人般羽化而登仙吧。

“治世玄岳”牌坊

而在瓷器画样中，仙鹤与各种纹样相结合，云鹤纹、云鹤八卦纹、符箓鹤纹、八仙鹤纹、龙凤鹤纹、莲托鹤纹、桃鹤纹、高士图鹤纹……组成各种吉祥寓意纹样，翱翔的仙鹤长颈、曲颈，鹤翅满张间彰显出遗世独立的仙风道骨。

明嘉靖 青花鹤凤纹罐

故宫博物院藏

明嘉靖 青花桃鹤纹盘

故宫博物院藏

除了仙鹤，此时很多道教纹样被大量绘制于瓷器上，比较常见八卦纹、葫芦纹、八宝纹、如意纹、老子讲经等，画样布局比较对称，绘画技法上多双勾平涂，画风自然。

另外，文字类装饰也是这时期瓷器的一大特色，常见用树干盘成“福”、“寿”、“康”、“宁”等字作为装饰的瓷器。

明嘉靖 青花“寿”字八仙图罐

故宫博物院藏

葫芦器&宝器

青袍、宝剑、葫芦为道士标配了，宝剑用来斩妖邪，葫芦用来装仙丹装酒。嘉靖年间皇帝崇道，全国道士数量剧增，道士必戴的葫芦器自然也增多。

此时官民窑瓷制葫芦瓶数量多体量大，式样也很是丰富，除了一般形状外，还出现了四方、六方、八方、上圆下方等形状，上多绘道教相关纹饰。

明嘉靖 青花“国泰民安”云鹤纹葫芦瓶

故宫博物院藏

明嘉靖 青花云龙纹葫芦瓶

故宫博物院藏

明嘉靖 青花开光八仙图葫芦瓶

故宫博物院藏

没有明三代的灵动自然，也没有清三代的纤细精巧，被道教文化浸染的嘉靖瓷器“拙”而不俗，呈现出了独特的艺术格调，实在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