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页 > 文化 >

青年文学之星丨杨蓓蓓

来源: 腾讯网 时间: 2022-04-20 21:56:48

见字如面

文丨 杨蓓蓓

每一个字里面,都藏着一个故事。

这是一个与灵魂息息相关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手书的作者。一撇一捺,连带着惊心动魄的气韵,从笔端倾注到纸上,跃然而出的小秘密,或温暖,或寒凉。我喜欢欣赏这些从字里行间倾散开来的古风韵事,由来已久。

从执笔,到写字,一个人的呼吸吐纳全部灌输到笔下,形形色色的字迹应运而生,娇颜丑态,形形色色,各有千秋,唯一不变的是个人专属的独白。

下笔的轻重,棱角的隐现,笔触间的凌乱与否,主人翁性格里几分刚毅,几分圆滑,桀骜不驯的恣意,潇洒不羁的洒脱,墨守成规的迂腐,世故圆滑的狡黠,或俗或雅,再深藏不露的小心机,运笔间也总是一目了然。

了解一个人,看看他写的字,多半就了然于胸了。

对于写得一手好字的人,打心眼里存着几分好感和敬畏。妙笔生花的境界,既自成一派,又无法比拟,绝对的个人专属。我由衷地贪恋这样的专属符号。自认为字儿也写的不差,虽没有那么出类拔萃的惊艳,但也绝对拿得出手。

对于女子而言,我的字儿最大的特点就是笔法硬朗,平直方正总是会用尽全力,习惯了比划中的短横长竖,撇捺分明,一甩到底。这样的字除了娟秀外更具几分男儿气般的刚毅和棱角,我喜欢这样的姿态,亦如我并不否认性格里与生俱来的尖锐部分。

汉字书法之美,那股子起笔、转折、舞动、回落的潇洒劲儿,总是令我无端的心潮澎湃,简直是美得不可方物,美得人神共愤。隶书的扁平、工整、精巧,讲究“蚕头雁尾”“一波三折”的雅韵;或端正平稳,或放纵流动,一静一动间转化,这是行书的魅力所在;楷书形体方正中有股子厚重与铿锵,尤其爱慕行楷的那抹神采,好似是传统典雅的东方美与前卫新潮的西方浪漫碰撞出的火花,灵动飞扬;草书充斥着一种瞩目的野性美,笔势狂放不羁,在狂乱中尽显艺术之美。

这就是中国的书法之美,震古烁今。从尘封千年的史册典藏流淌而出,映射出专属东方的傲然绝色。古籍手扎,碑林石刻,王羲之兰亭序的风靡传奇,点点滴滴,无一不彰显着这一国粹的传世精髓。

有一个书协的朋友,寒,含蓄儒雅之士,对书法和国学颇有研究,经营着自己的文化工作室,取名“拙墨轩”,教授书法,传讲国学,文人雅士,在业界小有名气。经常看到他教习孩子们写字的动态,久了,发现好像大多学的都是隶书,心中疑惑。一次聊天中谈到书法,我直言想跟着他学写字,学楷书。

为什么想学楷书?喜欢那份张弛硬朗的流转,行书也行。他笑言,可以从隶书入门。行、楷,看似简单,其实不然,靠的是内心传神的气息与灌注到笔端的力道,非一日之功能达成。而隶书之雅在于形,尤其是蚕头雁尾的结构美,最适宜初学者临摹研学,且易上手,成效喜乐。解了心中的困惑,对于书法传神凝气的缔造美也有了新的认识。

字如其人。这是中华传统文化赋予国人最根本的思想认知之一,也是国学书法得以弘扬传承的核心。自识字开始,练字就是属于一项基础的必修课,从课堂到家教,延伸到学习、工作、生活、成长的整个始末。文化熏陶,修身养性。

小学时生字本上的汉字必得是一笔一画,一字一格地写出来,格子的天地、留白丝毫都不能马虎,字写的好赖,规范与否,看老师朱笔圈注的多少就可了然。那个时候学校提倡练毛笔字,人手一份的笔墨纸砚,笔是各色毛笔,或大或小,纸是吸水性好的大字本,印制有基础线条,框格底纹。标准的石砚很少,都是便携式的墨盒,添加着自制的海绵,用来吸墨、洗笔,还少不了的就是一副副字帖。临摹拓帖,挥洒开来。

那个时候讲究练一手好字,铅笔字、钢笔字、毛笔字、粉笔字。这是四样基本的看家本领,铅笔字绝对是起步的基本功,铅笔字过关的,钢笔字自然写得漂亮,同样,钢笔字拿得出手的,毛笔字运笔自然不会差。唯独粉笔字是个例外,黑板报、宣传墙、习题板抄更像是一种标榜着学生时代的福利和荣誉,字写的工整漂亮是前提,还得是品学兼优或者学委、科代表之类老师跟前的得意门生。有人羡慕这样的出彩展示机会,而我绝对是其中怨叹“深受其害”的代表。

黑板报、宣传墙单月或者单周的更新频次倒也没有太大压力,无非是写写画画,没事用心琢磨鼓捣一番,还能拿个创优评比的奖项,倒也乐滋。痛苦的是习题板抄,踩着凳子,一板、两板,写了擦,擦了写,周而复始。长期攥粉笔的拇指和中指磨出茧子,右肩那个困倦,再加上充斥飘散的粉笔灰,面对这样“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实在是心力交瘁,以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对粉笔,甚至教师这个职业产生了很大的排斥。

所幸,粉笔字的“负面压力”并未曾减弱我对写字的热爱。我由衷地热爱笔端在纸上驰骋跳跃的触感,享受手书的美妙过程,小作文、读书笔记、名作摘录,都为我所钟爱。

当时在学生中流行着一项文字游戏:抄歌词。从基础的词曲抄录演变到最后一个个争相媲美的歌词本,流行金曲通过各色笔风,描摹、绘画、精心粘贴时下火热的影视明星贴画,那绝对是比作业还专注费神的创作过程。这游戏在女生中尤为盛行,而那些装帧精美、独具特色的歌词本,更像是一部部手书作品,绝对是引领风潮的骄傲资本。

仿佛配上了那样的创作,词都美了几许。像歌词里盛开的花,鲜亮地闪耀着。

见字如面。书信是最高级的表达,隆重、肃穆、惊艳而又缠绵。鸿雁传书,隔着千山万水,盈盈一纸信笺,低吟着两地的相思与怅惘。

内心的言语,经唇齿说出来,意思反倒薄了、淡了。注入到笔端,款款的满腹爱意,跃然纸上,通透、饱满、仿若透着呼吸的炽热与滚烫,就那么赤裸裸地宣泄开来。带着无懈可击的浪漫与冲击,不由地沉溺其中,缴械投降。

遥寄相思的信笺中,盈盈落款处“见字如面”。那份欲语还休的痴缠,美得令人沉醉。那字儿,必得是带着魔性的,痴男怨女的情愫便幽幽浅浅地从这四字的光影里逶迤而出,什么情啊、爱啊,天涯海角,海枯石烂都抵不过这份动容。想象着那写字的人儿握笔的姿态,脸上的容光……

看《雪花密扇》的时候,只觉得惊艳,李冰冰和全智贤,算是一等一的美人啦,那种女性间的魅惑与痴缠,如泣如诉,挺哀婉隐忍的一段故事。最撩动心魄的是那绽放于扇面上的“女书”,私密隽书的美,阴郁而又性感。一切时光都留在了她们相互传递心意、排遣情思的扇子里。一抹悲凉、决绝的艳。

见字如面的美,隐匿在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情书里,淡淡的笔墨,“我就这么一面看水一面想你”“我想和你一同坐在船里,从船口望那一点紫色的小山”,那样的字儿,读起来都透着缱绻爱意,纸短情长,堪称世间最美的情书!字是有灵魂的,情到了,也就无关乎美丑,所谓字字关情,大抵如是。

越来越喜欢写字了,真真切切的手书,在珍藏的那些雅致小信笺上,提笔写些妖艳、绝美的词儿,写一些能够唇齿留香溢满怀的雅句美文,写啊写,不停地写。唐诗、宋词、元曲,够美了吧,这还不够,必得心神合一地写出来,感受那份走笔入心的神韵。

索性铺开一摞心仪的宣纸,净手,焚香,缓缓地饱蘸文墨,然后尽情地甩上一笔,任浓墨淡染,纵横氤氲,笔锋回转处自现乾坤。不否认,我由衷地贪恋枯笔盘旋的那份遒劲沧桑感,带着狠绝的力道和精魄,蚀骨的魅。

停纸搁笔,幻想着怎样的蝇头小楷曾经婉转流淌在薛涛笺上,传诉佳话。有多久没有写信啦,寻一列素雅馨香的明信片,书写心事一二,盈盈落款处,又惦记起了谁?

你还好吗?时光不语,见字如面。

杨蓓蓓1988年出生,陕西铜川人,现居杨凌。陕西省作协会员,陕西省青年文学协会会员,出版散文集《花字眉》。作品散见于《延河》《百花》《陕西农村报》等报刊杂志。

标签: 青年文学 蚕头雁尾 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