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精选:新疆:在现代文明夹缝中的苏式建筑(下)
半个世纪以来,华美中不失庄严肃穆的苏式建筑大多被拆除。有一天,它会不会成为历史,并逐渐从我们视线中消失?而可以肯定的是,当浮雕装饰、灰色砖墙、木制大尖顶的苏式建筑渐渐湮没在城市的高楼之中时,一些乌鲁木齐人,一定对它们有所怀念。
正在消失的记忆
岁月的风霜总是最为无情。经过了50多年,随着一些“苏式”建筑内部设施陈旧老化,新的更为现代化的大厦和住宅楼在旧楼的地基上相继崛起。那些承载了多少住户记忆的老房子,渐渐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变成一堆堆残砖碎瓦,伴着人们的叹息消于无形。
【资料图】
曾经是乌鲁木齐最普遍的建筑形式的苏式建筑,现在已经越来越难见到了。
随着城市改造步伐的加快,在今天,无论是意识形态上还是功能上都显得不那么合时宜的苏式建筑,被拆除是它们最常见的命运。
这些年来,乌鲁木齐已经拆除了多少栋苏式建筑,记者没有查阅到相关数据。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城市建设之中,这些记载着乌鲁木齐历史的苏式建筑已被拆得所剩无几。
新疆地矿局一位老人告诉记者,原地矿局院内曾经有一座二层苏式建筑和若干平房,去年彻底拆除,片瓦不留。
乌鲁木齐市文物局一位工作人员说,近一二十年里,被拆掉的苏式建筑太多了。一些被列为自治区或乌鲁木齐市的文物建筑,也因为棚户区改造等这样那样的原因,难逃被拆除的命运。
住在体育馆路的徐先生感叹说:“以前十字路口那儿有不少苏式楼房,都被拆了,看着真是心疼呢。”
调查发现,“苏式”建筑在民间有着相当的支持度。
乌鲁木齐市文物局负责业务工作的李良说,苏式建筑当时大批出现在乌鲁木齐,并不显得突兀。因为新疆是前苏联的近邻,从上世纪一二十年代开始,大批俄罗斯人到新疆工作或经商,双方贸易往来已久。同时,苏式建筑适用于寒带地区,比如新疆。也因此,对于一部分人而言,苏式建筑带来了很多美好的记忆。
新疆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孙国城说,老建筑是凝固的历史、城市的足迹和珍贵的记忆,更是一种直观的载体,它在很大程度上真实地记录了一个城市社会经济发展,以及文化变迁的痕迹。
受城市建设等人为因素综合作用,许多老建筑没能留存下来,使城市的历史文化传承缺少了直观的见证,也给后人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然而,作为一种城市的记忆,我们是否应该择其经典保存,为后人留下些苏式建筑?一个城市的发展,不一定非要以把所有的老的建筑都拆掉为代价。
建筑文物的命运
李良告诉记者,乌鲁木齐部分苏式建筑被列为文物进行了保护。根据市文物局最新普查的资料,现存有十几处苏式建筑文物,包括建于1933年的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新疆大学的5栋楼群和其北校区的十几栋、新疆农业大学有两栋、明园冶金局有7栋、石油局明园家属院有3栋。此外,新疆医科大学、石油学院、自治区人民医院、新华南路等也有一些。
但记者了解到,这些苏式建筑的命运不尽相同。
早在多年前,新疆大学那座典型苏式建筑风格的红楼,在许多人的质疑声里被拆除。2009年夏秋时节,位于胜利路新疆歌舞团院内的前苏联驻新疆领事馆办公楼,也被拆除。这座二层砖木结构苏式建筑外观端庄华贵,风格古朴,造型独特,是乌鲁木齐最早的苏式建筑,被业内人士称为研究新疆建筑史最重要的实物之一。而新疆石油管理局明园家属院里的苏式建筑,也已经得到批准将于近期拆除。
前不久,有媒体报道,被评为自治区级革命文物保护单位的乌拉泊水电站近两年时间被偷盗毁损严重,水电站里电线、电缆,凡是能搬得动的东西都不见了踪影。当时的文物部门负责人表示,红雁池第一发电厂的保护力度应继续加强。所以有人说,保护得好与不好,大多取决于文物所在单位的态度。
石油局明园家属院的龙秀梅老人说:“平时我们都很注意,全要靠自己爱护呢。”
乌鲁木齐规划设计院总工蔡美权说,因为管理不当,苏式建筑有被毁被烧的,但也有保护好的,比如历史上乌鲁木齐最大的银行“南门大银行”,即现在明德路上的中国工商银行,也曾是典型的苏式建筑,至今仍然将其苏式风格的外观保留下来。几年前大银行楼维修时,咨询专家是不是可以将楼建高一些,专家明确告诉他们,历史是最大的价值,楼建得再高,它的价值也高不过历史。最终,本着“修旧如旧”的原则,在尽量不破坏内部装饰和外观风格的前提下,对水、电、空调、通讯线路等设施进行更新,只将银行楼的面层从土灰抹面改成了石材。因为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些苏式建筑的特征正是其标志,历史价值是大银行楼的无形资产。
蔡美权说,除此之外,新疆迎宾馆五号楼、新疆工学院里的丁字形苏式小楼、民航的一栋苏式候机楼,也保护得很好。新疆农业大学里原来一个国民党俱乐部的苏式建筑,现在是退休职工俱乐部,保存完好。这些苏式建筑对于研究新疆建筑史具有重要意义。
令文物管理人员忧心的是,文物是不可再生的,由于城市建设的需要,首府消失文物点越来越多。另外一些文物点虽没“消失”,但也存在着保护不当或被损坏的现象。
建设与保护
作为特殊年月里特殊的建筑形态,每一栋苏式建筑里所包含的历史信息、时代细节,是其他方式永远也无法描绘的。
如果有一天,苏式建筑彻底从乌鲁木齐人的视野中消失,那时的人们,会不会产生对一种宝贵财富的思念与怀古?
李世奇老人说:“这些苏式建筑是我们年轻时代建造的,都拆了太可惜了,保留下来,以后我们的子孙也可以直观地感知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历史。”
乌昌旅游局一位工作人员认为:“由于乌鲁木齐独特的地理位置和人文环境,乌鲁木齐的建筑充分体现了地域特色,有苏式风格、欧陆风格、伊斯兰风格、中原风格等,展现出历史与现代、风情与传统交织的风景。乌鲁木齐的苏式建筑也是很有特色的,如果将这些苏式建筑和本地民族特色建筑结合起来,也可以考虑做一个旅游景点。千篇一律生硬、浅薄、单调的高楼大厦、水泥钢筋怎么能体现乌鲁木齐的文化风貌呢?更何况,乌鲁木齐的现代化,和内地的大城市还是有着相当距离的。”
孙国城说,这样一个古建筑资源不是很丰富的城市,苏式建筑具有较强的纪念意义和保护价值。如果能统筹兼顾,择其经典保存一片或几片居民楼、若干栋具有代表性的苏式建筑,肯定会成为我们这个城市的一笔宝贵财富。“毕竟它们记录了一段历史,非常重要的历史”。
蔡美权认为,改造是一个思路,列为文物保护单位也是一个思路,“保护是应该的,数量又不大,而且有些建筑的水平还是相当高的”。
但也有反对意见认为,苏式建筑已经破旧和过时,可利用价值不大;再说还有那么多有着几百年数千年的历史文化遗产等着去保护,这些只有几十年历史建筑的保护不是当务之急。
关于苏式建筑的保护,也折射出当前文化遗产保护状况的一个缩影。
乌鲁木齐市文物局负责人许淑芸说,目前城市建设与文物保护的矛盾非常突出,作为文保部门有时也无能为力。
本月初,国家文物局局长单霁翔在接受媒体时直言,非常反对“旧城改造”和“危旧房改造”这两个词汇。他认为,旧城改造的问题在于把千百年积淀的深厚文化底蕴的旧城,仅仅定位于改造的对象,而没有强调它需要保护、需要有机更新的一面。“城市病”的根源在于城市管理缺乏长远的战略眼光,缺乏应有的文化视野。
据了解,在洛阳、昆明等地,当地政府要求文管、规划部门都要参与苏式建筑的修缮保护工作,不能破坏建筑原风格、色彩和内部结构。
孙国城说,城市要建设,但也要有所保护,二者相辅相成。这也是许多西方城市的保护方法。应该用较为理性和科学的态度处理好两者之间的关系。
一位业内人士提出,或者思路应该更开放些,让这些寄托一代人记忆的苏式建筑真正重生:既然批准立项越来越高的建筑,目的也无非是凭借这些地标性建筑争夺眼球,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建一些风格独特的苏式建筑呢?这不是倒退,可能反而是一种标新立异,因为苏联风格拥有众多优美的典范,已跻身20世纪重大建筑之列。
不管人们对苏式建筑的评价如何,这些见证了乌鲁木齐城市变迁的老建筑,终将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红莓花儿开》等老歌一样,与那个特定的时代,一起留存在人们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