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热点：夏可君：贺贺抽象绘画的“呼吸转换”

《贺贺》画展海报。广州艺术家贺贺同名个展《贺贺》，2022年9月25日下午在广州越秀公园花卉馆中馆-自然和谐艺术馆开幕，展期至12月25日。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文/夏可君

绘画必须在顿挫的呼吸及其丧失节奏的呼吸中，重获诗意的温柔，重新开始低处的微弱呢喃，绘画必须施行此转换的活力，就如同经历过巨大创伤的犹太诗人策兰所言的“呼吸转换”。生命形式的转换，从顿挫转向祈祷，把痉挛逆转为倾诉。

敏感而敢于反思的女艺术家贺贺，在其2020以来的新作上，自觉面对了绘画内在的要求，让我们看到了绘画的呼吸转换与生命形式。

贺贺之前的绘画有着两种风格，这是与她在南方的个体生活以及哲学阅读休戚相关。

第一种偏向于写实，无论是日常生活场景还是风景的描绘，都带有个体自传的诗意朦胧风格，这是与贺贺自己的气质密切相关的，她不仅仅是一个画家，也是一个具有诗意气质与哲学反思的作家，写过大量的艺术评论文本，因此也具有自我反思的品格，我们可以在那些看似优美的风景画上，看出荒寒与萧瑟的心境，这与她生活的广州南方这座商业之城，有些格格不入，此距离也导致她一直探索自己的艺术风格与个体化表达。

贺贺作品《那是一座不设防的关于时间的城池》，油画&丙烯，100cm×120cm ，2018。

另一种则更为明确与自觉，这是2018年所确立的抽象圆环系列，圆环在重复与叠印之中，打开了虚薄绘画的内在平面，背景处的混沌涌动与前景的圆环之间形成张力，圆环自身在完整与残缺之间，在单色的重复与细微的色差变化之中，在流动的随意性与圆环相互的节奏呼应中形成画面整体的控制，一切都处于若隐若现的眩晕之中，保持着不确定，绘画成为内在能量转换的空间，一个不断加速旋转但又寻找平衡的生命呼吸空间，产生出不止息的眩晕与微妙的错视变化。同时，贺贺还充分利用油画的厚度与丙烯的透明，而形成叠印的层次，在这些抽象圆点的作品上，贺贺已经形成了自己的绘画风格。

在这些抽象圆点的作品上，贺贺给出自己的诗意标题与感知空间。抽象的圆点及其打开的内在空间，只是个体谷底的灵魂在绘画书写板上的涂写，带有梦幻的即兴与呐喊的痕迹，是试图把无意义的时间光影在个体不可见的心魂书写版上，烙印下来，或者痉挛，或者呢喃，或者呼喊，或者叹息，都是一次次不屈服于平庸的灼热燃烧，是一个个被点燃的生命瞬间。

贺贺作品《时间在空无里发出静静的震颤一》，综合材料 ，180cm×180cm, 2021。

但2020年以来，圆环的绘画系列开始有着新的突破，无论是绘画的形式语言还是情感的深度表达上，都有着更为严格与张力的表达：

首先，圆点得到了更为细小的还原，成为生命细胞或者夜色中的墨点，成为呼吸的胚胎，或者遥远的星体，更为个体化，也更为独立，如同每一个孤独的生命体。

其次，这些众生多元的生命体，如同我们每一个个体，有的加上了红色光圈，有的保持着浓重的黑点状态，每一个个体都有着差异，有着自己的面容，或者又宛若无尽宇宙中的银河系的星球，处于衰变与爆炸之中，还在生发，还在幽微地呢喃。

其三，或者这就是我们这个被封闭与隔离世界的一个个单子式的个体，各自都关闭着窗户，也希望在光明中彻底敞开，但好像一切并不那么容易打开自身，也许那些发出红光的原点似乎孕育着某种希望。

其四，或者我们就仅仅以纯粹绘画性的形式风格阅读，在黑暗的底色上，一个个分离的墨点处于暗格子背景上，形成“方圆”的悖论化形式张力，并且以颜色提亮之后，形成更为内在的张力对比。

其五，此绘画平面内在的层次空间因为色彩与形式的对比，形成了起伏的凸凹感，不同于2018年的涌动活跃，现在的绘画在看似平静控制中，却有着暗能量的吸引张力，把一个个孤独的灵魂世界整体呈现出来，让抽象具有了情感的深度。

其六，画面变得更为虚薄，以一种半透明的画法，无论是原点的颜色变化，还是底层上的方框，画面打开多层次的内在空间，而且形成内外的触感反转，无法确定空间的具体位置，整个空间充满了灵动的呼吸，在吞吐起伏，圆点与方框，以及画面内平面中那些大小不同的方框，形成了虚薄的深度空间。绘画打开了一个内在的灵魂空间，整体起伏的透明与虚薄的诗意，在破碎的不确定与整体的布局安排之间，更为明确指向了我们的生存处境，又带给我们呼吸转换的安慰。

其七，在一些更为彻底的作品上，我们几乎仅仅看到一片深蓝色，而在上面隐约有着一些圆点的气泡在浮动，绘画进入了更为深渊般的深度，也进入更为幽密的沉默状态，沉默中涌现出来的倾诉，如果是温柔的，那一定是克服了巨大惊恐之后的安宁。

贺贺作品《谁握有存在之谜的钥匙二》，油画&丙烯，180cm×180cm, 2021。

除了抽象圆点绘画的内在拓展，贺贺也画出了另一些更为指向我们生命呼吸的新作，这是充分进入了我们这个时代命运转换的绘画，这是时代灵魂的见证。

从这些作品的名称上，我们就可以看到贺贺非常诗意与反思的双重思考，不同于一般的画家，贺贺的感知除了视觉的纯度，还有着情感的深度与反思的力量。比如《我们的夜晚有着同一个名字》，还有《谁在裁判》以及《为了那些已经离去的事物》。最终都体现为《呼吸的痕迹》这个作品上，写意的笔痕，在红色与白色的对比中，保留了不可摧毁之物的痕迹，哪怕已经变形，魂魄的呼吸还在，生命就还在。

贺贺的绘画以其深切的感受与勇敢的沉着，让我们看到绘画在这个过渡年代的价值，她必须面对时代的创伤，但又必须施行艺术的呼吸转换，必须同时具有艺术的敏感，还必须具有反思的强度，绘画的价值就体现为转换个体的经验使之具有普遍的生命形式。

（作者夏可君，哲学家、评论家与策展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出版著作《一个等待与无用的民族——庄子与海德格尔的第二次转向》《无用的文学一一卡夫卡与中国》等。本文原题《贺贺绘画的呼吸转换：从顿挫的痉挛到温柔的倾诉》，此处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