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活禾楼舞、创新手指画！云浮连滩出了一家子非遗传承人

在云浮市郁南县东南部与南江中游东岸地带坐落着一个5.6万人的小镇——连滩，这里被誉为南江文化的一颗璀璨明珠。2000年，连滩入选“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

居住在连滩镇三街的南江紫阳书院朱氏家族，是当地有名的书香世家。这一辈的朱氏兄弟不但精通书画，对各项民间艺术更是信手拈来，他们之中不乏连滩飘色、禾楼舞、手掌画等非遗项目的省级，市级传承人......朱氏兄弟为郁南县连滩镇创建中国民间艺术之乡、传播南江文化作出了极大贡献。近日，分散在广东各地的朱氏兄弟七人齐聚家乡连滩，接受了南都、N视频记者的专访。

(相关资料图)

朱氏家族合照（从左一至左七依次是朱展龙、朱展坤、朱展良、朱展英、朱展鹏、朱展文、朱焕英）

“民间艺术之乡”走出多位非遗传承人

朱氏家族居住在国家级“民间艺术之乡”郁南县连滩镇，连滩每年正月二十举办的南江文化（连滩）艺术节可谓是民间艺术集中展示的盛会，总能吸引数十万人线上线下一起共享“文化盛宴”，感受非遗项目的强大魅力。

在南江文化艺术节，观众可以看到寓意国泰民安、五谷丰登的张公诞献礼队在锣鼓声乐中助庆，欣赏到民间艺术古舞“茅龙舞”、被称为传统舞蹈中“活化石”的禾楼舞，融合了戏剧、魔术、杂技等于一体的连滩飘色……这些反映传统信仰、生活方式、民间习俗的民俗活动逐一呈现，充分体现了南江传统文化的历史厚重与文化传承。

从小的耳濡目染加上一代代的传承，使得连滩的民间艺术继续在这一辈的朱氏兄弟手中发扬光大。86岁的老大朱展英数十年从事文化艺术活动，发掘整理了民间舞蹈“禾楼舞”“铜鼓舞”及“飘色”等项目。73岁的朱展鹏是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手指画项目市级传承人，68岁朱展文擅长制作许多非遗项目的道具，朱展球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飘色（连滩飘色）省级传承人，69岁的朱焕英为国家级非遗项目“禾楼舞”县级传承人。

连滩飘色

复活禾楼舞：寻遍古舞踪迹，整理原始舞蹈

“我觉得我的人生没什么遗憾，从这么一个小地方发掘整理出了禾楼舞、飘色。”已然耄耋之年的朱展英逐字逐句说道。据悉，朱展英花费数十年时间发掘整理家乡的民间艺术，发掘整理的“禾楼舞”曾在2017年获中国民间文艺类最高奖项“山花奖”，飘色也获得省级的奖项。对于整理这些项目的初衷，朱展英表示，是为了“满足民众的艺术需求”，更是为了家乡的民间艺术文化得到传承。

在恢复发掘这些已近失传的民间项目初期，朱展英遇到了很多困难。1957年，朱展英与文化馆的同事第一次接触到了禾楼舞，上世纪60年代后期，“禾楼舞”被当作封建迷信而被停止活动。1995年，政府开始注重抓民间艺术工作，郁南县也不例外，但当时健在的民间老艺人因年纪较大，只能传艺，不能组织指挥排练节目。朱展英、朱展球与傅志坤等人主动承担起传承“禾楼舞”这一重任，为了还原这一古老的、原生态的有“活化石”之称的舞蹈，他们跋山涉水寻遍古舞踪迹，找到以前参与“禾楼舞”表演的古稀老艺人蔡某、胡某等，收集到第一手资料。经过多次的登门拜访，他们将无序的原始舞蹈整理了出来，“经过多次修改后，再请市、省专家、教授指导，才形成现在的禾楼舞。”朱展英介绍。

创新手指画：从黑白变彩色，技法题材都有新突破

手指画于2009年入选云浮市第二批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名录，朱展鹏作为该非遗项目的市级传承人，一直致力于让手指画更好地传承和发扬。手指画始创于清末民初，民国初年，朱展鹏的爷爷朱景宗到广州谈生意，在街上偶遇西宁指画大师黎士琮的后人，向他虚心请教经过自己的不断钻研和创新，练成了一套朱氏独创的手指画技法。

朱展英在展示手指画。

手指画的创作题材与构图同源于国画，讲究以手作笔，手指粘上颜料，一拉、一弹，再将指掌的纹理带入画中，现出刚柔不一的质感，题材分为三类，分别是山水、人物、花鸟。

不同于传统的黑白色的指画，朱氏指画以彩色著名，而这来自于传承人朱展鹏的创新。“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在印染厂工作，闲暇时候喜欢研究颜料”，朱展鹏告诉记者，终于有一次，他把特定的颜料混在了一起，磨出来适合在铜版纸上做手指画的彩色的颜料，从此，朱氏指画从黑白变成了彩色。近些年来，朱展鹏又在创作的基础上不断创新技法，无论是材料，颜色，技法，题材等都有新的突破，如今的朱氏指画已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发扬茅龙舞：说服乡亲一起学，组织百人爱好者演出

朱焕英是国家级非遗项目“禾楼舞”县级传承人，她谦虚地称自己为“组织者”。她告诉记者，为了把非遗项目发扬光大，也为了为南江文化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退休后的她说服和自己一起在连滩镇文化广场跳广场舞的乡亲们一起学习禾楼舞和茅龙舞，现在她已经拥有一支“召之即来”的队伍，可以随时组织一百人的禾楼舞爱好者参加演出。

如今，她带领的队伍已经到佛山、中山等地参加过演出。

崇德尚艺的家族血脉带来“打不败”的韧劲

朱氏家族是宋朝理学大家、书法家朱熹的后裔。他们以先祖朱熹“紫阳先生”的号为名，在三街旧圩朱姓前屋两座旁舍创办了“紫阳书院”。数百年来，或设帐授徒，或研习书画，紫阳书院已成为朱氏家族接受书香熏陶，传承翰墨家风的重要文化场所。虽然私塾已经不在，但书画墨香依旧在家族中代代绵延。

朱展英4岁时入读私塾紫阳书院，成为最后一批入读的学生。他从小饱读诗书，同时习得国画、油画、炭画、雕塑、摄影、武术、杂技及诗词歌赋等。朱展英对艺术的热爱，对武术的热爱，弟弟妹妹们从小耳濡目染。“我哥他有很多藏书，三字经、四书，什么都有，小时候我就跟着他一起看书。”朱展良回忆。朱展龙从小跟着大哥学习刀枪剑戟，“小时候，他四点就带我们起床练功。”朱展坤则回忆起以前的趣事“我们家族的书香氛围很浓厚，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每年过年大伯和大哥都会带着我们一起写对联，拿到街上去卖。”后来，朱展英带着兄弟姐妹们在中山、深圳等广东各地去修复灰雕，到北京、广州、重庆等全国各地举办书画展览。

朱展鹏和朱展良在画手指画。

在朱展英和家族文化氛围的影响下，朱氏兄弟在文艺工作方面皆有较高的造诣。朱展英是广东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2009年荣获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颁发的“从艺60周年证书及奖章”。79岁朱展良擅长书法和诗词歌赋，目前是肇庆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73岁的朱展鹏是市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手指画项目市级传承人。68岁的朱展文，擅长绘画、和狮头扎作技艺，曾扎作过一只广东省最大的高约3米的狮子。66岁的朱展坤现为云浮市书法家协会顾问。朱焕英是国家级非遗项目“禾楼舞”县级传承人......

崇德尚艺的家族血脉，不仅熏陶了朱氏兄弟的品德和情操，让他们在人生路上多了许多选择，也带去了面对失败时的勇气和韧劲。朱展良退休前为某铁路技工学校的副校长，“没有很多时间玩书画和诗歌”，退休后他“彻底解放天性”，一头扎进他所喜欢的艺术领域，现在的他是高要老年诗书画摄影研究会会员，肇庆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

朱展文在年轻时下海经商，经历了数次的成功和失败，终于在最后一次开厂失败时想通，“不如转回自己从小的爱好，再将爱好转变为成果。”那会已经中年的朱展文很快就从经商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拾起小时候爷爷教的手艺，制作起非遗项目所使用的道具，画禾楼舞面具，画铜鼓道具，烧焊飘色所用道具、制作茅龙......朱展文略带自豪地介绍道，现在，享誉闻名的南江文化（连滩）艺术节上大部分的道具都是他制作的。

耄耋之年仍活跃于非遗传承一线教学

记者采访时发现，这一辈朱氏兄弟身上，几乎都背负着“传承中华艺术瑰宝”的使命感。年轻时的朱展英带领所有弟弟妹妹都爱上了艺术，现在的朱展英已经86岁了，他还是会亲力亲为地教年轻的徒弟铜鼓舞和飘色等非遗项目。

近年来，朱展鹏把更多的精力放到文化交流与培养人才方面，开展培训班；开展手指画公益课，在暑假公益班给小学员上课，他说“只要有部门或者单位或者社团提出授课意向，我都积极去开展公益教学。”；参与非遗进校园活动；在工作室向指画爱好者传授指画技艺等；前两年随省文化厅出国，还给外国人当了一回老师。“只要有人想学，我都会尽心去教。”朱展鹏义不容辞地说道。

朱展坤退休前曾获“广东省南粤优秀美术教师”称号，退休后还会积极参加书法进校园活动，教孩子们美术和书法；收了几位徒弟，在积极培养后人；还在郁南县老年干部大学担任书法教师，让老年人也爱上书法......

扎作狮子、扎作鳌鱼、制作铜鼓、焊制飘色道具......朱展文正准备将这一手熟练的扎作技艺传给自己的孙子，“我在香港的一个孙子已经开始在学画画，肇庆一个孙子画的画已经拿到肇庆市的奖项了。”他自豪地说道。朱展英的“广场舞大队”还在扩展，闲暇时，朱焕英还会带领自己的队伍在广场上起舞，常常吸引大批的民众观望，甚至加入他们的队伍中，现在，越来越多的连滩人学会跳禾楼舞和茅龙舞了。

朱展文在扎作狮子。

传承非遗需全社会共同破题

非遗传承也面临着许多的困难。以飘色非遗项目为例，朱展英介绍，但一位好的传承人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传承人不仅需要具备艺术的综合素养，拥有文化底蕴，了解美学、文学艺术，古典文学等，而且还要对民间的故事以及人物特点了如指掌。创新飘色的人物造型也有一定难度，需完全了解故事，与故事结合，突出险、飘、奇的特点。

朱展鹏这些年来在开设公益课堂时也有个感受，那就是虽然对手指画感兴趣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能坚持学下去的人则是少之又少。此外，推广手指画还面临材料短缺的问题，手指画所需的纸张为铜版纸，市面上较难买到。

在现代社会“耐心”是极其珍贵的品质，而制作非遗项目的道具则是一件极其花费耐心的事情。拿制作茅龙为例，要在茅草生长得正好的七八月份将茅草割下备用，把竹子做成竹圈，搭建出龙的形状，再用处理后的茅草拼好龙的身体，这一套流程下来，制作一条大型茅龙需要花费数周时间。朱展文回忆，他曾花费近一个月的时间制作三个大铜鼓以及二十八个小铜鼓。

朱展良认为，要想将非遗文化继续发扬光大，“留住年轻人”是必不可少的一步。现在许多非遗传承人面临“后继无人”的状况，“现在社会生活变好，年轻人吃喝不愁，没有把心往传承这方面去想。”他就曾亲眼见证身边非遗项目传承人的孩子不愿意学非遗，传承人只好把手艺传给别人的情况发生。

看到民众认识非遗，认同非遗是这些传承人最高兴的事情，每次朱展鹏到校园普及手掌画，看到孩子们脸上兴奋的笑容，他也会由衷地感到欣慰。有一年，朱焕英到佛山参加佛山秋色巡游，表演结束后，被一群客居佛山的郁南乡贤包围，乡贤摸着家乡熟悉的茅龙，听着乡音，感动得热泪盈眶，此时的朱焕英对能把家乡的茅龙舞能走出郁南，走向珠三角感到非常自豪。

如何让年轻人爱上非遗，学习非遗，传承非遗，是整个社会都需要思考的议题。如今，保护和传承非遗被高度重视，在云浮市委、市政府的指导下，郁南县委县政府持续开展非遗进校园、进社区、进景区的活动，向大众展现传统文化的独特魅力，实现“在保护中传承、在传承中发展”的良性循环，让非遗文化活起来、传下去、走更远。

文字/摄影：南方都市报、N视频记者 罗清峣 鹿筱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