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空间到小浴盆,大黄鸭的空间诗学意义|明日,再见。-头条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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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大黄鸭气模装置是由荷兰艺术家弗洛伦泰因·霍夫曼所做,并在 2007 年到 2014 年间风靡全球。文章从 当代空间诗学中有关空间表现和空间体验的角度对这一现象作出阐释,这不仅有助于增进人们对大黄鸭 现象的认识,同时对这种装置艺术进入大众文化消费体验的特点有更深入的理解。
(相关资料图)
Dutch artist Florentine Hoffmann made the air-model device for the Rubber Duck. From 2007 to 2014, it became popular all over the world.Explaining this phenomen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pace imagination and space expression in contemporary Space Poetic will not only help people to understand the phenomenon of Rubber Duck, but also help people to have a deeper understanding of the characteristics of this installation art entering the consumption experience of popular culture.
KEY WORDS
大黄鸭;气模装置;空间诗学
Rubber Duck;air-model device;
space poetic
文/金 纯 Jin Chun
浙江工业大学设计艺术学院 硕士研究生
从大空间到小浴盆
——霍夫曼之大黄鸭的空间诗学意义
前言
每个时代的思想和理论背后都蕴藏着那个时代独有的时空体验。19世纪晚期,第二次工业革命颠覆《空间诗学》是法国当代著名科学家和哲学家加斯东·巴什拉的一本专著。这本书在20世纪初期令人窒息的建筑文化气氛中,从象征和现象学的角度,对建筑展开了独特的想象和思考。巴什拉在《空间诗学》中提倡“诗意的栖居”,他认为建筑应该成为人们意识的居所。
霍夫曼在“大黄鸭”气模装置中也体现了同样的思想。伴随着“大黄鸭”的风靡,许多人片面地认为其成功原因是运用了少见的气模艺术形式,而没有在特定语境中去挖掘它蕴藏的空间诗学意义。在空间表现上,“大黄鸭”的出现挑战了传统公共空间的目的性和功能性,其憨态可掬的造型引发了人们一系列的回忆和想象,体现了人的意识;在空间体验上,空间之“大”与“小”的转变也引发出人们对“空间”和“自我”及其相互关系的重新审视和思考。
霍夫曼的第一只“大黄鸭”的创意始于2001年,经过5年创作、修改和制作,2006年第一只“大黄鸭”初具雏形。随后的2008年空降比利时哈萨尔特、2009年侵占日本大阪、2013年出现在中国北京。陆续到访法国圣纳泽尔、巴西圣保罗、新西兰奥克兰、澳大利亚悉尼、中国香港、上海等地。
1
20世纪以来人类生存空间观念的变化
每个时代的思想和理论背后都蕴藏着那个时代独有的时空体验。19世纪晚期,第二次工业革命颠覆了人类千年以来的传统文化,加之 20 世纪初两次世界大战对人类的摧残,西方传统文化陷入史无前例的危机之中,现代主义应运而生。在建筑领域,20世纪20年代兴起的新建筑运动打破了建筑设计原本屈从于权贵的原则,而趋向于几何化和功能化发展,但是这些由钢筋混凝土构建出来的城市,也让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变得疏远冷漠,城市社会似乎成了一种异己力量,人在其中感到无力和孤独。
这种由现代工业和城市化带来的孤独激起了人们的反思。海德格尔在《物》中敏锐地注意到由现代科技造就的新时空体验。在20 世纪中后期,西方社会和哲学理论呈现出所谓的“空间转向”,人们试图用空间思维的方式重新审视社会。西方思想家们在分析空间现象的过程中从哲学层面对“什么是空间”的问题进行了反思。
对人类而言,世界不仅仅包含物质实践和经济行为的内容,还包含文化内容。文化是具有标示意义的符号体系,宏伟的符号体系构建起符号空间,即文化的空间。每个人生来就被嵌入在文化的空间中,并透过文化空间认识和理解世界,这也使文化渗入人们日常生活的物质空间和行为空间。文化空间的传承和延绵历史悠久,并在当代发达的科学技术、信息和教育背景下急速变化,它不仅塑造着人们对生活和世界的理解,也深深地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
2
“大黄鸭”与当代空间诗学观念
自 2007 年起,荷兰艺术家弗洛伦泰因·霍夫曼带着他的橡皮鸭装置在世界各地巡游。黄色橡皮鸭巨大的体积在空间中显得尤为醒目,引起了轰动,并通过社交媒体的传播成为了“共时性”事件。大黄鸭所到之处,观众都能根据自身所处的文化环境对其进行解码,从而构建起新的意义,这也正是霍夫曼挑战传统公共空间之目的性和功能性的意图的体现。同时,体积的“放大”这种手法不仅带来了空间的变化,也带来了人与物的交往情境与心理距离的变化。
2.1
空间表现:
空间的目的性和功能性的消解、淡化
《空间诗学》格外强调空间的人性价值,而非局限于传统对于空间功能性的认识。正如在《家宅》一章中写道,“通过幻想,我们生活中的各种居所共同渗透开来,保存着逝去岁月的宝藏。当新的家宅中重新出现过去家宅的回忆时,我们来到了永远不变的童年国度,我们体验着幸福的安定感。我们通过重新体验受保护的回忆来获得自我安慰。”这说明人们在幻想和回忆的过程中会融合很多经历过的事物,尤其是能从幸福的童年回忆里获得安全感,这种重新体验到的受保护的安全感可以安慰人们的身心。
2013 年 5 月 2 日,“大黄鸭”在香港的维多利亚港正式下水展出。维多利亚港位于香港岛和九龙半岛之间,是香港的经济和旅游中心。霍夫曼在维港的水域中放了一只高达16.5 米的充气橡皮浴盆鸭,维多利亚港巨大的水面似乎变成了这只“大黄鸭”的浴盆。
“大黄鸭”并没有延续维港的场所精神,反而通过引发观众的想象构建起对作品和空间新的解读。“大黄鸭”的造型宛如放大版的浴盆鸭玩具,观众通过“大黄鸭”回忆起自己美好的童年。这种由“大黄鸭”引发的回忆不仅给人们带来了幸福的感觉,而且还增加了公共空间的人性价值。当维港融入了人的想象,便不再只透露出理性、疏离与快节奏的气息,从强调目的性和功能性变得亲切而柔和,人们在感受到消费、金融、政治这些气息之余,也感受到了温馨与美好,这个空间在人们心中变得开放、平等。
2.2
空间体验:
交往情境与心理距离的变化
霍夫曼在创作“大黄鸭”时,采用了体积空间的故意放大这一创作手法。在不同的地点展出时,“大黄鸭”有着不同的高度,一般在 5 米到 26 米之间。从小黄鸭转变到大黄鸭的过程中,“放大”带来的不仅是视觉上的冲击,还有空间上的变化,更是人与物体的交往情境与心理距离拉近的变化。
“大”与“小”之间,一直都是一种辩证的关系,正如法国思想家加斯东·巴什拉所说:“有时,小和大之间的交换变得多样化,相互反射。当一个熟悉的形象变得天空那样大,我们会突然感觉到,熟悉的物体变成了一个世界的缩影。”如果说,从小黄鸭到大黄鸭是一个放大的过程,那么,“大黄鸭”所展出的空间与观众和“大黄鸭”相比却是一个缩小的过程。人们早已习惯了周围生活空间的尺度,这种人与物品、人与建筑、人与空间的比例关系似乎成为了定式。当这种定式被挑战、被打破时,人与物的心理距离就会随之改变。曾经熟悉的建筑和广场,在这只巨鸭面前似乎不再显得如同往日般的高大与开阔,似乎“缩小”到了一只“小浴盆”的尺度。开阔的水域成了“浴盆”,这一改变打破了人们印象中对开阔水域的固有认识,原来的景观似乎被注入了全新的意义,景观与装置和谐地融为一体。
相比起建筑,人们在这只“大黄鸭”面前显得更加渺小,这只黄鸭再也不是那个浴盆里任人把玩的玩具,它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展现在人们面前。人们对于浴盆鸭的“主宰”的态度一下子变成了“仰视”和“膜拜”的态度,而“大黄鸭”所映射的回忆的世界——被忽略的日常生活也得到了人们认真、严肃的审视。尼采曾经说:“许多伟大,一如许多的美好,只能隔着一定的距离看,并且只可仰视,不宜俯瞰,这样,它们才能发挥效力。”
伴随着人类社会发展节奏的加快,许多时候,人们甚至“把人的存在放在世界的存在前面”,造成了不可一世的心态。但是,“大黄鸭”的出现改变了这种状况,人们似乎感觉到人(主体)不再是物体(客体)的主宰者(或征服者),而更像是成了客体对象的附庸。在这个过程中,人们重新感到了谦卑与敬畏,也正是由于这种敬畏感,让人们幡然醒悟,重新思考人如何对待空间环境和日常生活的态度,从而以一种命运共同体的合理姿态来寻找自己合适的位置。
3
“大黄鸭”的诗学意义与存在的反思
“大黄鸭”的走红引起了人们广泛的讨论和猜测,每个人都对“大黄鸭”有着自己的解读。有些商家肤浅地将其成功原因归因于气膜艺术形式,于是模仿甚至复制原作品的外在表现形式,一时间出现了很多抄袭作品, 例如于 2014 年在北京展出的“绿梦鸭”,这不仅没有给观众带来美的享受与情感共鸣,反而让人诟病其抄袭行为。
“绿梦鸭”,北京,2014 年
正如批评家孙振华所说:“公共艺术不是 一种艺术形式,也不是一种统一的风格、流派,它是使存在于公共空间的艺术能够在当代文化的意义上与社会公众发生联系的一种思想方式,是体现公共空间民主、开放、交流、共享的一种精神与态度。它体现了社会对公 共空间民主化进程的需求和对公共权利的重新审视。” 这说明“大黄鸭”的走红依靠的并不是气模这种表现形式,而是它的精神内核,即激活或者制造一个公共空间,并且把这个公共空间变得开放、平等和民主,让每个人都可以在这个空间里展开想象,自由地发表言论,让这个空间成为装载人类意识的容器。
“大黄鸭”能够快速流行起来离不开轻松、简单、快乐的大众文化特质,但这些特质其实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它体现出简单、快乐的东西更受人们欢迎,是当下社会文化的症候,并不是只有意义深远、文化积 淀深厚的事物才能受到观众的喜爱;另一方面,透过这种现象不难发觉一种“由理性文化转向快感文化、由现象文化转向块状文化、 由叙事文化转向景观文化、由活动中心转向 图像中心”的趋势,人们在享受大众文化的同时,也要保持警惕,以免陷入“娱乐至死” 的泥潭——“我们的文化成为充满感官刺激、 欲望和无规则游戏的庸俗文化。”
结语
“大黄鸭”风靡全球的背后,蕴藏着深厚的空间诗学意义,体现出 20 世纪中后期以 来人们对于空间人性价值的追求。在空间表现上,“大黄鸭”挑战了传统空间对于功能性和目的性的追求,随着观众想象与阐释的加入,为空间增添了平等、开放的精神,体现出公共艺术的公共性。在空间体验上,作品尺度的“放大”带来了观众交往情境与心理距离的变化,使观众重新审视人与公共空间以及日常生活的关系。笔者从空间诗学的角度对“大黄鸭”进行深入的剖析,以期对日后的公共艺术创作有所裨益。
荷兰艺术家弗洛伦泰因·霍夫曼,1977年出生于代尔夫宰尔,目前生活和工作于阿纳姆。霍夫曼的作品遍布荷兰、中国、美国、法国、德国、俄罗斯、巴西等世界范围内的20多个国家与地区。
注释:
①加斯东·巴什拉 . 空间诗学 [M]. 上海译文出版社 , 2003(01):004.
②加斯东·巴什拉 . 空间诗学 [M]. 上海译文出版社 , 2003(01):217.
③孙振华 . 公共艺术时代 [M]. 江苏美术出版社 ,2003: 25-40.
④邵培仁 , 杨丽萍 . 媒介地理学 媒介作为文化图景的研 究 [M]. 北京 : 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 ,2010.
⑤尼尔·波兹曼 . 娱乐至死 [M]. 章艳译 . 广西师范大学 出版社 ,2011(06):2.
参考文献:
[1] 翁剑青 . 当代艺术与城市公共空间的建构——《艺术介入空间》的解读及启示 [J]. 美术研究 ,2005.
[2][ 美 ] 尼尔·波兹曼 . 娱乐至死·童年的消逝 [M].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9.
[3] 海外观察专稿 : 人人都爱大黄鸭 [EB/OL].http://news.sina.com.cn/w/gc/2013 - 05 -17/102698.shtml.
[4][ 德 ] 黑格尔 . 美学 [M]. 商务印书馆 ,1996.
[5][ 法 ] 加斯东·巴什拉 . 空间的诗学 [M].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3.
[6] 冯雷 . 理解空间:20 世纪空间观念的激变 [M]. 中央编译出版社 ,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