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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丨黄明洋:“返乡”的两种向度——评杨不寒组诗《峡江打渔图》

来源: 腾讯网 时间: 2023-02-28 17:07:51


【资料图】

“返乡”的两种向度——评杨不寒组诗《峡江打渔图》

文/黄明洋

当我们提到“返乡”时,经常会想起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对荷尔德林的评价:“诗人的天职是返乡,惟通过返乡,故乡才作为达乎本源的切近国度而得到准备。”对于从小生活在奉节的杨不寒来说,他的诗歌历来有两大向度:一是对现实故乡的追忆;二是对三峡“巫”文化的重塑,即对中国古典文化的传承。他发表在《诗刊》2023年第4期头条上的这组诗,对“三峡”的抒写则非常内敛,只是将“三峡”作为一种情感的载体内化在诗句中,利用屈原、李白、李商隐、山鬼、悬棺、峡江等文化符号,将自己的故乡情结形象化、具体化,从而在现代诗歌中追寻中国传统的古典风格。

屈原在《山鬼》中,塑造了一位美丽、哀怨,同时又渴慕楚怀王的山鬼形象。“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一句,点出了山鬼对待爱情的忠贞。而在杨不寒的《拟

杨不寒不仅在《拟〈山鬼〉》中,运用了“山鬼”这一形象,在《悬棺,或古今传奇》同样也有引用。“悬棺葬”是三峡地区一种传统的丧葬方式,人们将去世的人装入棺木中,挂在长江两岸悬崖峭壁上的一个个神秘的洞穴之中。当人们乘船顺江而下时,就可以看到他们。杨不寒开篇写道:“风雨中腐朽了的,有粗糙的崖壁/也有崖壁间坚硬的棺木/与他精致的秘密。屈原的记录/给了山鬼永久的生命/和永久的猜疑。”以舒缓的节奏,将带有阴冷、肃杀和苍老的悬棺呈现在读者面前。诗人并没有直接讲悬棺之神秘,而是通过屈原与山鬼之间的关系,让人对原有的记载产生怀疑,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让神秘的悬棺更加虚无缥缈。同时这首诗也围绕着一个“雨”,无论是“风雨中腐朽了的”“雨水一样清冷的心事”还是最后的“他在一粒雨中,看见她的倒影”。这个“雨”与“巫山烟雨情”有异曲同工之妙,指认了数千年前葬于悬棺中的人与当代行船者之间的转世轮回,与千年不死的“山鬼”对这种轮回关系的发现。“山鬼”与行船者的目光交汇,是两个相爱之人的目光交互,也是历史与当下、传奇与现实间的交汇。斯人已逝,神人殊途。这种交汇不仅让人不由自主地发出“有欢喜不知所起,有忧愁后发制人”的感叹!

在人们的刻板印象中,李白豪放、张狂,有一种“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狂傲。但在杨不寒的《少年李白或山中旧梦》我却看到了另一个李白,一个在生活中处处碰壁,郁郁不得志的李白。诗人开篇就用了“李白醉酒捞月”的典故,引出了李白在生命尽头对少年时代的回望。这首诗和《拟〈山鬼〉》一样,很多诗句的灵感都来自古人诗句。诗人在李白《访戴天山道士不遇》一诗中展开了想象的空间。譬如,“那时,桃树未枯/白梅花不落,神鹿的犄角经年积雪/还记得入山的白衣,如何斜身/久久倚靠”就是对“犬吠水声中,桃花带露浓。树深时见鹿,溪午不闻钟”的处理。诗人表面写李白在深山中访朋友不遇的遭遇,实则抒发了对李白悲剧性人生的感慨。“像遮住命运的结构,又诱惑他去揭开/好吧,戴天山的海拔,已垫在脚下/好吧,那就拍掉,身上的松叶/让绿色锋芒,把故事,逼作传奇”。一个“逼”字将少年从幻梦中,逼回了现实,像一个唱独角戏的演员,面对着澄澈的溪面一遍又一遍地问:“仙长好!某绵州李十二白。”

从《寄李商隐》的题目来看,杨不寒丝毫不掩饰对这位晚唐诗人的喜爱。一个“寄”字,与《夜雨寄北》中的“寄”相同,给人有一种莫名的契合感。“秋池/因没有访客,整日水波不兴/桌子上的书信,提醒你/未竟的功课,那日复一日的想念/那迢递的相思,隔着太多座城/归家,或不知何时归家,都是/让人幸福的假设。”诗句中“秋池”“书信”“功课”“相思”“归家”等意象都是从《巴山夜雨》中内化而出,在凄清孤独的环境中,归家已成为一种奢望。“在成群的凤尾蝶里,一起醒来/然后给对方腰间系上玉佩/想象中,分开那天,长亭外/阴云绵绵。杜鹃,在古道尽头/啼叫”等诗句的出现,让我们回到了《锦瑟》的古意中,诗人对庄周梦蝶、杜鹃啼血、蓝田玉等典故的化用,写出了相爱之人分别时的依依不舍。诗人对“锦瑟无端五十弦,一旋一柱思华年”的回应,同样让看似单薄的诗句,迸发出新的生机:“止不住的音符,仿佛/春夜琴声。她指尖的年华/流逝到你酒杯中……沉醉,沉醉/是否只有这样,你孤身一人的现在/才能够被接受。”是啊,无端的琴弦呀,你到底有多少根?而李商隐呀,你又有多孤独,才独自沉醉在薄酒之中?但孤独和相思仍没有尽头,且看:“震震雷声,又为你终结了一天/夜的蓝覆盖巴山。雨落进你的梦/打湿她的头发,像你玻璃种的诗。”诗人用“玻璃种”的翡翠来形容李商隐的诗,透明却让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感觉,正是所谓的“水晶如意玉连环”。

最后一首诗《峡江打渔图》与前面四首诗不同,诗人很少运用典故和化用古典的诗句,而是对三峡环境直接描写,“曾经,我喜欢坐在江边,看那些带着古意的人/在夕阳下打渔。”通过我的追忆,将夕阳和打渔人进行艺术性的处理,一种恬静淡然的美油然而生。诗人对现实中峡江打渔进行描写,用“白银”指代江中飞驰的鱼群。在面对美丽的大自然时,他写道:“在眼前风景中,却只是无关紧要的闲笔/坐在岸边的我,是更无关紧要的一笔。”这些句子,体现出了诗人对世间万物的敬畏,有一种“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之感。在最后一段,诗人又回归到现实:“我也已起身离开岸边/偶然间成为了一个用笔垂钓的人。”一个偶然间,道出了世间一切变化与运动都具有一定的偶然性。整首诗在时间与空间,现实与虚幻中构成了一卷在夕阳下的永恒的峡江打渔图。

在这组诗中,我们仍然能看见杨不寒“返乡”的两种向度。《峡江打渔图》是对现实故土的追忆与描写,而其余四首则是通过古典诗词的化用,以及对三峡“巫”文化的追寻。后者,分明是诗人的另一个家园。其实,纵观这五首诗都有一种古典的淡雅美,像一杯美酒越品越有味道。但“返乡”之路是漫长的,也是崎岖不平,我们都在短暂的生命中,且歌且行。我们相信杨不寒会写出更好的诗,在诗的国土中把他的家园建构得更加瞩目。

(作者系香港都会大学2022级创意写作文学硕士研究生,作品散见于《星星》《诗歌月刊》《山西文学》《声韵诗刊》(中国香港)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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