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雪消来春耕早|新动态
自言今岁春耕早,腊雪消来水一犁。
【资料图】
——宋·蔡肇《大港即事次韵》
“二月二”不仅是民俗节,它还撩开了春天的帷帐,拉开了农耕的序幕,勤劳的乡民早早在田野里忙碌起来,是我们这儿的“农耕节”。
谚语云:“二月二,龙抬头,大家小户使耕牛。”春耕一般从农历二月开始,这个季节,冰雪初融,土地酥软。此时耕地利于保持土壤水分。
春耕一般到“春分”节气结束。如果“春分”以后再耕田,不利于保墒,再遇上春旱,当年的庄稼播种难以保证。故农谚云:“春分无雨莫耕田,秋分无雨莫种园。”
雨足郊原正得晴,地绵万里尽春耕。
——宋·陆游《书喜》
中国的农耕文化源远流长,古人对春耕的赞美,在诗词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惊蛰未闻雷出地,丰收有望看春耕。
——现代·吴藕汀《惊蛰》
老家位于丘陵地带。田地位置是高的高低的低,形状也不规整。正因为这样,童年时候牛拉犁耕田最为平常。春雷一响,春暖花开,乡民便牵着牛,扛着犁走向田野。
犹闻小桥畔,农父话春耕。
——清·陈子升《玩月山池》
你看:一对老牛搭档不紧不慢地拉着犁走着,一位老农在它们后面扬鞭吆喝;锋利的犁头掀开沉默了一冬的土地,翻出一道道波浪,那一行行新翻开油润而肥沃的泥土,散发着阵阵清新的芬芳。
阳气先从土脉知,老农夜起饲牛饥。
雨深一尺春耕利,日出三竿晓晌迟。
——宋·苏辙《春日耕种》
诗里写出一派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繁忙春耕景象。
贾谊在《论积贮疏》里说,春耕乃是“天下之大命”;《汉书·食货志》中记载:“上感谊言,始开藉田,躬耕以劝百姓。”汉文帝亲自耕种,百姓围观。此后“皇帝扶犁亲耕”成为礼制,历代帝王大多会在观耕台上看农人耕作,还有象征性扶犁耕田的。各地太守、县丞竞相效仿。
记得儿时地方戏曲“周姑子”里有段戏文这样唱:“二月二,龙抬头,万岁皇爷使金牛,正宫娘娘来送饭,五谷丰登天下收。”
屋角时闻黄犊鸣,相逢但可说春耕。
——宋·陆游《出门与邻人笑谈久之戏作四首·其四》
记得吃过“二月二”的炒豆,邻居三爷爷就把闲置了一个冬天的锄头、铁锹、牛索绳、木犁、耙一一搬出来,用一块砂布细细磨去上面的锈迹,再用抹布,抹去落在上面的灰尘。清理过的农具,在屋檐下一字排开,三爷爷绕着走来走去,“检阅”着它们。新春的耕种大计,关系到全家一年的衣食冷暖,他不能不慎重。
布谷声中雨满篱,催耕不独野人知。
荷锄莫道春耘早,正是披蓑叱犊时。
——宋·蔡襄《稼村诗帖》
春雨纷纷,披蓑戴笠,人挥锄牛犁地,田间一派繁忙。
长着弯弯角的黑牯牛俯首拉犁,扶犁的三爷爷“啪啪”打着响鞭,但并不落在牛身上。他一手扶着犁把,一手执鞭,口中还不时喊着“驾、驾”,“吁-吁-”。“驾”的口令干脆利落,是催牛快走的吆喝;“吁”的口令舒缓悠长,是提示牛停一停的吆喝。
犁头入土深浅合适,行进顺畅,三爷爷就会吆喝“驾、驾”的口令,催促牛快些走;如果犁头入土太深,牛拖犁行走困难,或者到了田头地角,需要提着犁调转方向,三爷爷就吆喝“吁-吁-”的口令。
耕地之后还要耙地,三爷爷站立在钉有两排尖利铁耙钉的木耙上,喝咙声震天响,黑牯牛撒欢似的一路飞跑。这时的三爷爷在我这孩童眼里,简直就是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归去若为消暮境,一蓑烟雨学春耕。
——宋·陆游《宿渔浦》
犁田耙地,对于庄稼人来说是一项技能。犁的使用,有两项特别讲究:
一是扶犁时选择在田地的合适位置开墒。墒沟开得好,可以恰到好处地耕完田地的边角。
二是犁头入土的深浅。犁入土深了,牛拉犁费劲,有时甚至根本拉不动;犁刀入土浅了,翻地的要求达不到。
三爷爷说,“春天深耕一寸土,秋天多打万石谷。”他歇气抽旱烟时,我也学着犁地。我刚学扶犁时,由于掌握不住犁头入土的深浅,浪费了许多冤枉工夫不说,人也累得够呛。前后花了好长时间,最后也只是勉强学会走直墒。因为三爷爷的黑牯牛力气太大,拉着耙飞跑,我到底没有勇气站到钉齿耙上学耙地。
三月四月江南村,村村插秧无朝昏。
红妆少妇荷饭出,白头老人驱犊奔。
——元·刘诜《秧老歌》
已解冻的泥土,酥软、温暖,远山苍翠,河水泛清,杨柳青青,燕叫声声。农民们脱下厚装,牵着老牛、扛起锄头,兴致高涨地来到田间地头忙碌起来。
因为春耕辛苦,年轻的女子早早为耕作的老人送来午餐,俗话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这也让我想起了童年经常送饭到田间给大人吃,而大人一直忙着犁田,此时耕地比吃饭还要重要。父辈们把希望撒进松软的泥土里,播种着春的希望,憧憬收获丰盛果实的喜悦。田间地头写满了春耕繁忙而欢乐的诗行。
东作家家急,扶犁及早春。
——明·吴应雷《阅耕》
农家春耕,最怕耽误农时。千家万户的秋收,就是从早春的耕耘开始的。犁和耙都是农耕文明的重要符号,是当时生产力发展的重要标志。
据考证,犁发明在商朝。春秋战国时期,我国已普遍使用牛犁耕作,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耙的出现相对晚些,是明朝时候由形状相似的农具改进过来的,至今也有四五百年的历史了。先秦时期民间的《击壤歌》云: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凿井而饮,耕田而食。
可见古人丰盈而美好的意愿。
两角黄牛一卷书,树根开读晚耕余。
劝君莫话功名事,手掩残篇赋子虚。
这时“明四家”之一的沈周《耕读图》上的题画诗。画面上:掩映在古树之间的几间茅屋,背倚瀑布倾泻而下的山崖;房屋内,安然而坐者,似在读书,又似在瞭望远处;柴门开处,一犬昂首大吠,柴门外行走着肩扛锄头的农夫;远处山脚的农田里,一农夫正在呼牛犁地。
这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平平仄仄着诗词的旋律,恰如从远古一部厚重磅礴的歌谣里吟咏而来的农耕历程。“亦耕亦读”,是代代中国家庭所躬行、崇尚的生活行为方式。“耕读传家”不只是国人的“温饱”情结,更是对“耕读”精神的向往。
时雨一番啼布谷,陇头多少戴星人。
——明·郑汝美《绿野春耕》
明代无名氏的《白兔记·牧牛》中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勤,一日之计在于寅;春若不耕,秋无所望;寅若不起,日无所办;少若不勤,老无所归。”
眼前的乡村,春天依然是那样的美丽。乡亲们耕种着更加美好的春天,虽忙碌但显得优雅多了。拖拉机、旋耕机走进寻常百姓家。老农、老牛、木犁耙,已成了追忆;炊烟、鸡鸣犬吠、犁耙水响的这幅水墨画,还氤氲在眼前;那鸟雀叽叽喳喳的草丛,有虫蚁爬来的羊肠小道,飘逸着草木味道、美丽宁静的乡野,依然令人难以忘怀。
高畴新雨足,布谷唤春耕。
千亩回村绿,三家结舍平。
犊肥田竖喜,鸟起草人醒。
惟有田翁乐,悠然候岁成。
——清·李美仪《奉和家大人草堂课耕韵》
一年好景在春耕,一直延续了几千年的“耕牛遍地走”的“农耕图”,早已烙印在脑里。“春华秋实图”,令人浮想联翩,成了我们记忆深处一抹浓浓的乡愁。
-作者-
朱少华,莒南县人,中学高级教师。喜欢写作。教学论文、散文随笔、诗歌、剪纸等作品,散见多家报刊及网络平台。在征文及网络文学作品大赛中多次获奖。